廉政文化

无法救赎

发布时间: 2024-11-01 09:39:31 浏览量: 发稿人:澳门正版传真

 

 
楔子
 
    刚下过雨,路面湿淋淋的.严彬站在花坛旁边,看着绿叶上未滴尽的水珠发愣.不远处的腾飞宾馆灯火通明.
“严局!严局!”小丁的呼喊把严彬从神游世界里拉回现实。严彬一回头,小丁已经一路小跑到了跟前,他细尖的下巴上早已胡子拉碴,还一身的烟味,有点熏。严彬“啊”了一声,算是应了,刚想开口问什么事,小丁就兴奋地叫着说:“有进展啦!有进展啦!”
    严彬知道“有进展”对从事纪检监察工作的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有一丝犹豫,却还是跟着小丁进了宾馆。
腾飞宾馆的三人间地方挺大,不过,被几个大男人几天折腾下来,也没有多少可以落脚的干净地了。满屋子的烟散不出去,屋内的人还在继续制造着烟雾。见严彬进去,屋内的老周和小李会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严彬翻了翻刚问完的笔录,好家伙!21页!终于撬开缝了!
    接过老周递过来的烟,严彬自己点上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人,那个在角落里猛抽烟,偶尔大声咳嗽的人——陈亦之。陈亦之的头发已经蓬松得像被抓乱的鸡窝,只差少了几根凌乱的鸡毛,眼睛大而无神,满布血丝,修长的手指被烟熏得微黄,考究的衬衣皱得像刚被甩干一样,皮鞋倒是裎亮的,仿佛可以照见他略为苍白的脸。
    严彬示意陈亦之休息一会儿,让老周、小李和小丁也顺势打个盹,他自己则靠在了房门上,百几十斤的重量足以压住房门让人轻易开不了,这是他的习惯,谨慎的习惯,以防万一。
    一
    腾飞宾馆清静得好,少有车来人往,这也是严彬他们选择在这里进行关键性突破的原因。不过,一大清早严彬还是被吵醒了,是被窗户外面的鸟叫声吵醒的。他拉开窗帘,只见窗外绿树成行,阳光浅浅地透过叶片,变成或浓或淡的阴影。枝桠间,一个个小巧而灵动的身影在跳跃,相互间打着招呼。
    严彬看到这些小生灵,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心情竟出奇地好了起来。忽然他发现,另一个人也和他同样在看着这早晨的趣景。陈亦之的目光是呆滞的,举止略为僵硬,见严彬注意到了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可一最喜欢鸟了。”
    鉴于案情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严彬安排老周、小李、小丁继续对陈亦之攻坚,自己则回委局向领导汇报情况。
    刚到委局门口,他就看见郭小洲在门口张望着,想要避开,却早已被眼尖的她看见了,一口一个“严局”跟将上来。严彬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
    郭小洲是陈亦之的妻子,也是整个商市市有名的女政治明星。当年,郭小洲和陈亦之双双被商市市委组织部选调进干部队伍,两口子一步一个脚印,你争我赶的进步相当快,郭小洲不久后就被提拔为商市市建设局的副局长,陈亦之却不知什么原因到了一个贫困乡镇任职,两夫妇的差距自此拉大,郭小洲目前已经是商市市人事局的局长了,陈亦之还在原地踏步,不过,听人说两口子关系倒是一直不错。郭小洲是个嘴皮子功夫甚是了得的人,这番上门自然与她丈夫陈亦之有关。
    “严局,您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是为了我家亦之的事。”郭小洲面带微笑,眉眼间似乎有一丝焦虑,却隐藏得很好。
    果然不是吃素的,严彬心里嘀咕着。
    郭小洲又说:“我家亦之已经在纪委讨扰了这么些天,谢谢领导们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他这个人啊,就是老实,容易上当,      有时候被人带了笼子也不知道,别人觉得他柿子软好捏,不过,相信领导们都是明察秋毫,不会冤枉好人的。”
    严彬说:“郭局长,你就这么相信你们家陈亦之?”
    郭小洲愣了一下,“难道连我都不应该相信他吗?”
    这下轮到严彬愣了,他没想到郭小洲会这么直率。外届传言郭小洲如何如何厉害,所以严彬一直持着“严防死守”的半对抗心理,却没料到郭小洲坦诚如斯。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二十多页笔录上记录的事实,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丈夫真诚坦护的女子,严彬不禁觉得陈亦之实在是太过了。
    郭小洲见严彬有些分神,就自顾泡了两杯茶,分别给了自己和严彬。在清茶幽香中,郭小洲的记忆一点点拉到两人眼前,严彬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两口子政治命运的迥异。
    当年,郭小洲和陈亦之选调进干部队伍后,郭小洲进了市委办公室,而陈亦之进了政府办公室。当时主管人事的钱书记很喜欢陈亦之,一有什么样的运动、活动就少不了要陈亦之参与。郭小洲与陈亦之婚后不久,陈亦之又被临时调派参加一个扫黄打非的办公室,平时无事就是写写稿子报报消息,其间陈亦之写过几篇让领导满意的东西,一时声名鹊起,大家都很看好陈亦之。
    有一次,扫黄打非办临时决定在城区进行一次出租屋的清查,向市长进行了紧急汇报后,当天夜里就实施了行动。因为任务面广,陈亦之也被喊了进去,主要是考虑可以报点好的信息上去。陈亦之分在城关镇派出所一组,派出所一二十个年轻小伙,不一会儿就在他们分的区域内拎了十几对不明身份的男女,全部围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等陈亦之兴冲冲的赶到时,一下傻了眼,这十几对男女中有七个是在职的正科职领导,还有两个是在职的副县级领导。当然平时衣冠楚楚的领导们此时衣褛不整,狼狈之极,见到陈亦之脸上表情之丰富可想而知,其中一个副县级的领导还仅仅穿了一条裤衩。
    陈亦之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顺口就喊了出来,“*市长……”派出所的年轻小伙们都愣了,没料到头一回就拎了这么一条大鱼。那位副市长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是五味陈杂,真个是个染酱铺了。没奈何,陈亦之把扫黄打非办的主任请了过来。主任是公安局的一位领导兼的,见一次行动“收获”如此之巨,又是惶恐又是羞涩。陈亦之听见主任卑躬屈膝地跟副市长道歉,说是行动之初没有来得及请示领导是他们的失职云云。
    事情怎么处理的,陈亦之一概不知。倒是派出所那帮小伙,乐坏了,嘿,什么狗屁市长嘛!其中一个姓易的年轻人,年岁和陈亦之相仿,因为在扫黄打非中贡献突出被申报了先进,他小小声的跟陈亦之嘟哝:“当官的都这样,老百姓都得喝西北风去。”陈亦之也忘了应和他,痴痴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郭小洲正在给孩子喂奶,见丈夫神神捣捣的回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连忙问是什么事,陈亦之只字不语。他想,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事有凑巧,第二天正好是全市的扫黄打非阶段性总结大会。虽然是个阶段性的总结大会,规格却很高,四大家的主要头头脑脑都到齐了,主席台上坐了个满满当当。总结大会上,市委书记全书记对前阶段扫黄打非工作进行了高度的评价,特别是对扫黄打非中表现突出的工作人员给予了美誉,称他们为商市市的发展保驾护航发挥了不可磨灭的功效。
    陈亦之也去了会场,小易戴着大红花坐在第一排。上厕所的空当,小易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看那台上,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陈亦之没有反驳,因为那晚被他们拎出来的两位领导此时大模大样地端坐在台上呢。不过,他也不同意小易的说法,在他心里,全书记、钱书记他们为人正直,尤其是钱书记一直对他关爱有加,不排除私心,他觉得他们并不像小易说的那么虚伪。
    隆重的颁奖环节到了,一排排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有序地从主席台的领导手中接过了牌匾或荣誉证书。这时,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骚乱。陈亦之惊讶地发现,给小易颁奖的正是当晚仅穿一条裤衩的领导。领导手中的荣誉证书似乎有点发烫,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小易则一脸铁青,立了一会儿,没有接那证书,直接就离开了会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小插曲过后,颁奖继续进行,欢迎曲热烈地奏着,鲜花和掌声映红了人们的脸庞,虽然脸红的原因不一。
    没过多久,扫黄打非办就以种种理由解散了,小易因为工作业绩突出,派到了“最需要这种人”的一个边远派出所,陈亦之升职了,不过是明升暗降,到了贫困乡镇当副书记,倒是郭小洲,莫名其妙地弄了个建设局副局长当,要知道那时候她生完孩子才几个月,还没休完假呢。
    陈亦之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正打算收拾收拾去异地就任时,钱书记的秘书找他来了,说是钱书记要见他。钱书记习惯早上散步,陈亦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陪钱书记散了一会步。钱书记问陈亦之,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某某领导,以致于常委会上议人事的时候把陈亦之提出来引起那两人的强烈反对,虽然其中一人是列席参加会议,但是他们两人的态度十分强硬,其他领导也就不好怎么说了。最后,还是钱书记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才让陈亦之得以稍微抬头,至于郭小洲,自然不用说了,也是钱书记的主意。钱书记说,这叫曲线救国。
    陈亦之没敢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他不想给钱书记造成更多的麻烦。他和小洲能有今天,已经费了钱书记很多心力了。他很真心地跟钱书记说,他们俩口子非常感谢钱书记对他们的栽培,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钱书记轻轻笑了笑,报答倒是不必了,适当的时候帮帮忙就行了。陈亦之点头说,那是,那是。
    从那以后,陈亦之就在乡镇上班,郭小洲在市区。两口子感情很好,陈亦之只要有空就回家来帮郭小洲忙这忙那。陈亦之本就细心体贴,郭小洲性格则大概一点,有时候洗衣做饭什么的就都是陈亦之在一手包揽。陈亦之不光对妻子和儿子好,对周围的亲戚朋友也非常好,乐意帮忙,对妻子娘家的人就像对自己的家人一样,不分彼此。随着郭小洲工作的增多,陈亦之亦越发体贴妻子,只要回城来,就会把一切准备妥当,连平日女人用的妇卫用品都帮妻子买好了,他的理由是,老婆是让人疼的,老公是让人靠的,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难道等别人来帮你疼吗?于是,大家越发觉得陈亦之这样的男人难得,又有才华又顾家,一见到郭小洲就夸她找了个好丈夫。郭小洲自己也觉得这一家子很幸福,工作虽然不是太遂人意,但家里人感情好就行了。
    郭小洲的回忆让她眉眼间浮起了几分红意,严彬听着她一点点叙述,心里越发地骂陈亦之不是人。
    郭小洲十分肯定地对严彬说:“严局,你们也问了我家亦之这么久了,问不出什么的。他这个人,不抽烟喝酒,不赌博打牌。经济上,基本工资都交给我了,平时也没置办过像样的衣物,更别说带回家多少了。至于生活上,我们的感情大家都看得到的,我敢打包票,亦之不是那种作风腐化的人。”
    严彬心底里再次发出一声长叹,说:“郭局长,你也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时代变化越来越快,你还是别轻易打包票得好。”
    郭小洲一脸的不服,严彬只好说:“这样吧,没有问题查一查也是给他一个清白,到时候看结果就知道了。”
    采证的各路人马都回来了,聚集在腾飞宾馆511房。严彬请示了领导后,决定进行最后的拉网攻坚。
    人证、物证俱在,问题基本上全部清楚了。经济上,陈亦之挪用扶贫款170多万元全部挥霍一空,私设小金库坐收坐支;生活上,他包养了一个姓秦的情妇,出租屋就在当年他带队查过的区域,姓秦的还是个吸毒女,毒资基本上由陈亦之供应。同时,他还多次前往其他省市区游玩,陪同他的女人换了又换,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
    严彬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笔录,心里说不出的痛心。他想跟陈亦之谈一谈。
    吃过晚饭,他和老周来到陈亦之面前,此时的陈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见他们到来,面无表情地说:“我都说完了,没有了。”严彬示意除老周外的其他人都出去,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陈亦之抽着烟,眼神迷离。严彬轻轻地说了一句:“郭小洲来找过我。”陈亦之的肩膀微微一振,神情又恢复原态。
严彬又说,“郭小洲来找我打包票,她说结婚这么多年她最清楚你是什么人,绝对不会有问题。”停了一会儿,严彬又说:“我当时只问她,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你?她说,连她都不相信你谁相信你。”
    陈亦之吐着的烟圈陡然消失,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肩膀越来越快地抽动着,终于,他大哭起来。
等陈亦之渐渐平静下来,严彬又递了一支烟给他。刚刚泪湿的眼又微带湿润,这回不用严彬再说什么,陈亦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陈亦之自调到乡镇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又变得积极起来,想起同样努力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他想通过自己的积极表现争取到回城里一展抱负的机会。他所在的永安乡是个典型的贫困乡镇,满目皆山,山上难长草,农民靠石头缝里匀出来的一点点土耕作,偶尔也间种点玉米、土豆啥的,产量不高。遇到枯水季节,连饮用水都有点困难,更不用说牲畜、庄稼了。永安乡历来属于商市市的贫困乡,也是省里挂号了的。近几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下到乡里来的扶贫款多了少许,不过,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陈亦之上任以来,一直任劳任怨,想了很多帮农民挣钱的主意,却也没有起多大的成效,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壮年外出打工,老幼病残留守。
    再后来,乡里守着那点扶贫资金实在难以维系,就发动干部们到处招商引资或发动老乡捐款什么的,维持着正常的开支。那次陈亦之去省城看一个永安的老板,老板很牛气,看陈亦之不上。陈亦之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得到个机会,就是请这个老板吃顿饭,吃饭就要喝酒。席间,老板还兴起喊了几个妞,对着陈亦之说,桌上的酒喝一杯一万块钱。陈亦之当时就傻了,那酒可都是五十多度的高度白酒啊!随行的干部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拢场。陈亦之一咬牙,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13杯。老板愣了,继而哈哈大笑,把个妞往陈亦之怀里塞,说:“陈书记,爽快!这样吧,明儿我就往你们帐上打钱,15万!”陈亦之头脑晕沉,怀里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女人,只听到15万几个字,其他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醒来,头依然晕沉,女人也还在怀里,不同的是财政所会计打电话来说老板的钱已到帐。陈亦之看着怀里的女人,当时就吓傻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那一天的,满脑子就是自己的妻子。他不敢把这一切告诉家里人,更不用说是郭小洲了。
在回程的汽车上,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气氛一直沉闷着。到了乡里,书记乡长老远就跑出来迎接,手握得比哪一次都重,表扬的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够。陈亦之一直强装笑颜,没有说别的,就是告了个假,说是半个多月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书记一直容光焕发的,大气地拍了一下陈亦之的肩膀,说,不光要给你假,还要给你奖金!大家都笑了,发自内心的。对于穷山沟里的政府来说,一分钱就能当两分用,更别说一下有十几万。
    陈亦之恍恍惚惚地回了家,郭小洲不在,打手机也无法接通。眼看着太阳沉下去好久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郭小洲也没有见回来。陈亦之意兴阑珊,懒得煮饭,不开灯也不开电视,直接躺在床上闷想,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估计是郭小洲回来了,刚想出声,却听到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那人说:“你真就这样打算跟他过一辈子?”没有人答话,郭小洲应该是在沉默着。
    男人的声音变得温柔,也更低沉,说得什么听不太清了。只听得郭小洲压抑又难掩其激动地说:“没有变过?你当年可以那么绝情地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男人似乎在极力为自己辩白,郭小洲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陈亦之悄声起床,却从门缝里看到自己深爱的妻子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拥在怀里。他有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滞在了那里。
    电话铃响了,客厅里的男人女人迅速分开。郭小洲捋了一下略散的发丝,轻声说,你走吧!男人没有动静,电话铃却一声响过一声。郭小洲只好去接了电话,脸色一下凝重了,抓起提包就往外冲,男人见状也跟了出去。只剩下陈亦之兀自僵立在门后。
呆了一会儿,陈亦之回过神来,挪动着脚步就往外走。去哪儿呢?没有方向。人已经麻木了,连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也不自知。
其实,那一夜郭小洲也没有睡着,孩子在奶奶家得了急性肺炎,送进了医院。至于那个男人,她心里一直憋着气,从单位一直跟到家里,罗里八嗦的,居然还大着胆子还抱她,如果不是婆婆打电话来,她恨不得直接拿扫帚撵了他出去。
    自那十五万元争取到位之后,陈亦之似乎爱上了去省城争取资金。用一些人的说法就是,他仿佛突然开了窍了,脑瓜子灵活得不得了,官场商场那些套路,运用得恰到好处,上上下下的关节也理得很顺。钱书记还特意找陈亦之谈过一次,说,小陈啊,以前呢,你人聪明,但事不聪明,现在的你才能够真正在这片土地上有所作为,现在,你才能真正体味到你的工作将给你带来些什么。
    经过很多事情,陈亦之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能轻易怎么样,但是,有了强大的资金做后盾,很多事情就会改写。他要的不再是以前那书生意气的穷酸了,他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当成几辈子来活。
    没有钱?好说。那些争取来的资金就等于是他的,没有他发话别人也不敢轻易动,再说,乡里看中他的经营本事,把民政、林业这些有专项资金来路的肥差都给他分管。没有女人?更好说。省城有得是,要苗条的绝不多分肉,要丰满的绝对不多分骨头,争取资金时的应酬,别人无话可说。没有朋友?孔方兄开路,走到哪都有朋友。那些以前对他人模狗样的领导,在钱面前也一样变得乖乖的。
    不过,陈亦之清楚,在官场上利润大,风险也大。他一直谨守着一条原则,那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在市里、在乡里、在村里,在亲戚面前,在朋友面前,在群众面前,甚至在老婆郭小洲面前,他依然是那个扎实、勤恳、体贴的陈亦之。乡里有啥突发事件,村里有啥难题,只要一声喊,他随叫随到;有上访的老人家啃干馒头,他买了饭菜送过去还陪着唠唠,流几滴眼泪;郭小洲生病了,他在医院里床头床尾安排得井井有条,周围的病友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郭小洲…………伪装的外衣穿得太好了,有时候陈亦之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哪个是假的自己。
    纵是手眼通天,麻烦总是有的。省城的次数去的越来越多,资金却回来得越来越少。多走三趟狗都嫌,陈亦之知道,那些在外的老板、官员被他化缘化得太多了,虽然回扣丰厚,却也经不住三番两次地给,场面上的事总是要做的。
    这时,他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叫秦璐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口的京片子,手指修长,长相一般,却气质出群,认识她的时候,她正被一个胖子搂在怀里。那个胖子就是陈亦之用十几杯白酒换了15万的主儿。胖子看到陈亦之又出现在他面前,知道肯定是要钱,没怎么搭理他,倒是秦璐,有意无意在搭着陈亦之的腔。在她的活络下,胖子居然开了金口,答应再给陈亦之5万块钱,不过,得在他家村子口帮他立块碑,说一说他的功绩。陈亦之心底里笑他俗,脸面上却还是得十分热切地说“一定!一定!”
临走的时候,陈亦之十分感激地看了秦璐一眼,秦璐的脸却没向着他,红艳的嘴正在轻轻地咬着胖子的耳朵,而那胖子的手也不知啥时伸向了她的衣服里。
    几个月后,在市里的大街上,陈亦之居然迎面碰上了秦璐。此时的她素面朝天,皮肤略有些松驰了,在人群中卓然而立。陈亦之本想装做不认识她,她却定定地走到了陈亦之的面前,开口就是:“你让我找得好苦哇!”反倒把陈亦之吓了一跳。
秦璐说,自那次见面后,对陈亦之一见钟情,也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陈亦之,但仍然愿意陪伴左右,哪怕陈亦之不念她半分,只要能看见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末了,还盈了几星泪光,陈亦之看着她眼圈周围的细纹,又想起那晚她用红艳的嘴咬着胖子的耳朵,居然大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摇头说,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秦璐略有些凄然,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但请你不要嘲笑我。虽然我自知比不上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但是,我是个人,是个有感情的人。说罢,绝然而去,衣袂在她的身后飘动。留下陈亦之在原地瞠目结舌。
    再一次见到秦璐,她又瘦了些,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衣裳也破败了些。陈亦之到市里开会,刚从宾馆里出来,想给孩子带点玩具回去,路过超级市场时,居然发现秦璐在那里当推销小姐,推销保健品。两个人也没有说话,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只相互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陈亦之就在那里拎了一袋她推销的那种保健品。她跟在陈亦之身后去收银台结帐,陈亦之付钱的时候,她又不见了。
    走出超级市场,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把员工股换下了,穿了一套朴素点的衣服,似乎有一种铅华洗净的味道。她一直跟着陈亦之,陈亦之只当没看见她,走了好一段路,她小跑到陈亦之前面,说,这东西是给坐月子的人吃的,你有合适的人送吗?陈亦之这才注意到手里拎的是什么东西,不禁哑然失笑。
    秦璐说,退了吧。陈亦之说,为什么?多一个买的你不就多一点收入吗?秦璐面有愠色,小嚷着说,我是那样只往钱里看的人吗?陈亦之觉得秦璐越来越有意思了,于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秦璐的邀请,去她的出租屋坐坐。
    出租屋十分简陋,连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旧电视机放在漆迹斑驳的矮柜上,有一个小的洗漱间。秦璐一进来就先把他引到床上坐下,接着就进了洗漱间。
    床上乱乱地堆了很多东西,还有一些杂志和本子,其中一本黑皮的厚本子中间还夹了一支笔。陈亦之信手翻开,却愣住了:
“陈,当我一个人孤独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始终记得你微微皱起的眉头,略带忧郁的眼神。每当想到你,我的心中就腾起热火,恨不得把你紧紧地刻在骨头里……”
“出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背影很像是陈,我急急地跑到前面去,结果不是他。很失望,又有些庆幸,想见到他,又怕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落魄。不管生活对我怎么样,只要有他在我的心里,我就永远不会失去希望……”
陈亦之翻动的手略有些颤抖,他知道自己的眉头总是习惯性的微皱。
    “原来他姓陈,只是可惜,死胖子也不清楚他的名字,只知道别人喊他陈书记。我从心底里鄙视死胖子,却不得不依附于他,直到见到了陈。……”
    “陈,只有你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恋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鄙薄我的一片真心?当我听到你的那几声笑时,我心里哐啷打碎了什么。我带着我仅有的一点自尊离开,拼命克制自己不再去看你……”
    ……………………
    不知何时,秦璐已经从洗漱间里出来了。她轻轻地环住陈亦之的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陈亦之闭上眼睛,感觉她温热的呼吸。夜,就快降临了。
    很快,陈亦之帮秦璐另寻了一处住地,就在当年拎起那些领导的故地。他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里的确是比较适合发展一段感情。出租屋里添置了很多家具,床上用品什么的,秦璐的衣着也光鲜了起来,高级化妆品和她绝佳的品味融和在一起,再次让她风姿绰约。
    秦璐是北方来的,不会说当地的话,所以很粘他,顺着他,知道他找别的女人时也不闹事,安安静静地,就是花钱大了点,另外,也没见她再写过什么日记。秦璐笑嘻嘻地说,日记是记下不快乐的东西,快乐的时候在心里了还要记什么?至于钱,男人的钱生来就是让女人花的,花的越多,男人挣得越多,你就得更加加油啊!
    偶尔,当他的手环住秦璐的腰时,也会想起当年和郭小洲的种种,但总是一闪而过,不再停留。现在的陈亦之有越来越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回家睡,不过,他回家的次数仍然是十分勤密的,因为有儿子。
    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就到了政府班子换届的时候,一天夜里,陈亦之去村上开完会回来,意外地见到钱书记在办公室等他。
钱书记似乎老了很多,没有多余的客白,直截了当的对陈亦之说,亦之啊,这次你得帮我个忙。陈亦之意识到应该跟换届有关,这种忙本不好帮的,但来人是几次受恩于他的钱书记,他想想还是点了头。果然,这次换届钱书记升迁无望,而他已年届五十,这次不动就没有机会再动了,钱书记让陈亦之适当的时候联络一下代表的感情,不过,切记保密。
    几句话匆匆而过,钱书记走了,留下陈亦之抱着脑袋想着怎么联络代表的感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就干脆不想,回家看儿子。
    看见过可一的人,就好象看见了阳光。
    可一是陈亦之的骄傲。那认真时微皱的眉头,那凝视时略微忧郁的眼神,像极了陈亦之。陈亦之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寻可一,可一喜欢生物,自然界的奥妙让他对知识有着异乎寻常的求知欲,有时候,看着可一认真观察蚕宝宝的样子,陈亦之就充满了满足和自豪感,这时,他也会感到自己和郭小洲的心离得特别近,没有假装,真正的纯粹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一切为了儿子。
    可一在学校是个名人,他成绩好,性格开朗,乐于助人,社会能力强,爱运动,可他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真正了不起的人是自己的爸爸,他很崇拜陈亦之。在可一成长的日子里,郭小洲倾注了很多心血,陈亦之经常不回家,郭小洲就拿出陈亦之以前写过的文章给可一读,讲陈亦之工作和生活中的故事。可一在故事里了解父亲,在文章里读懂父亲,他觉得父亲是个英雄,能言人所不能言,及人所不能及。
    父子俩的感情好得没话说。只是,陈亦之仍然有太多的心思在儿子之外。
钱书记安排的联络代表感情一事,对陈亦之来说本不是难事,只是难在如何处理关系上。陈亦之毕竟是个副书记,市里的副书记和乡里的副书记联络得这么密切,到底是不太好,事是能办,就怕办了被人在背后抽冷子。
    什么东西唱戏都得经济搭台,前些年争取资金的活泛钱都被花销得差不多了,这一段因为秦璐又用去了不少钱,陈亦之想来想去,手里能够作用的也就只有民政这一块那些扶贫资金了,开个小口子再补上,没多大事的。
    陈亦之趁自己过生日,把乡里的主要头头脑脑都请到了来,说是吃顿便饭。席间珙筹交错,你敬我我敬你的,气氛很是活跃。陈亦之假借着几分醉意,或有或无地提到市委换届来,见大家没什么大的反应,又把钱书记提到了一起,一些琐事,也聊了一会儿。时机成熟了,陈亦之就点了一句,钱书记很是挂念大家啊,那天我去开会,钱书记在旁边经过,还特意问起了乡里的情况,说书记在乡里七八年了,也该动动窝了,乡长在这里苦干实干成绩突出,上一点也够资历了。末了,还略带叹息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酒多了,这种事不能这么个提的。在坐的马上就有人说,怎么不能说?这是好事,陈书记应该早点说,反正都是自家人,自家兄弟,只要自家人好,有什么不行的?是不?大家纷纷应和。
    三两句话,就把两个主要人物说得妥妥帖帖,众人也一心往一条绳上拧了。席间,按风俗每人发了个小红包,算是回礼了。待得席散,各人打人红包一看,不禁有些咋舌,又心领神会了。
    晚上回家吃的生日饭,可一送了陈亦之一样生日礼物,是一篇发表在市报上的作文——《有父如山》。情感真挚却不失稳健的大家风范,小小年纪,文风却已然深沉了。陈亦之看着报纸,把可一抱在怀里,嗓子里堵了什么,眼睛微微有些润湿,郭小洲在旁边抹着脸泪,脸上却挂着笑。
    可一说,很多同学都羡慕我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因为你们理解我,宽容我,给我最大的天地发挥我自己的才能,同时又保护我,关心我,我为做你们的儿子而骄傲。可一的笑容大大的,小小的手臂伸开来,抱住了自己的爸爸妈妈。郭小洲噙泪看着儿子,又扭过来看陈亦之,陈亦之也十分激动,却不敢看郭小洲。他知道,这么些年,郭小洲为了儿子费了很多心血,自己只不过是这个房间里来去匆匆的客人。他的心头闪过一丝愧疚。
    这个秋天湿漉漉的,一直没有秋高气爽的感觉。陈亦之的心情也糟到了极点。
    经过他多方的帮忙,钱书记这一方的支持率有所提高,但要与组织意图的市长候选人竞争仍然存在一定的难度。钱书记一段      一直在奔波,陈亦之清楚如自己这般为他奔忙的人肯定还有一些,只是未可知而已。
    几天会议下来,尘埃落定。准市长顺利当选,组织如愿保障了政府班子的平稳过渡,钱书记的票数不是很高,甚至没有预计的多。陈亦之总是不动声色,官场上的事,什么都有可能,没有最终结果,永远不算赢。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钱书记在人代会后似乎销声匿迹了,过不多久,就被平调到了另一个县级市去当政协副主席,再不久,就传出钱书记在换届期间涉及贿选,被请进了纪委。
    一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后,陈亦之终于确信没有人牵扯到他,紧锁的眉头却并不怎么舒展。这大半年,秦璐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也没见她买什么高级时装化妆品的,只是伸手要钱。期间一次他身上没有现钱,说过两天给她,她竟然打的跑到乡里去找他,骗他说表哥被车撞了进了医院要五千块钱。当时他想也没想就在民政那里支了五千块钱给她,后来回过神来才想起她在本地没有任何亲人。
    渐渐地,他不怎么去秦璐那里了,有意无意地躲着她。不为别的,就怕她开口要钱。只是秦璐总有办法找到他,根本连话都不用怎么说,陈亦之就不得不给她所要的数。因为秦璐知道,对于一个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特别是陈亦之这种装饰高手来说,名声代表着什么。
    陈亦之烦了秦璐了,她现在不再是那些热辣辣让人脸红心跳的情书的主人,而是一个贪婪的只知索取的无底洞,而自己偏偏只能自己自觉地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前进。暗夜里,陈亦之无数次被这种噬骨之痛激怒,他就像是一只笼中困兽,只能徒劳。好几次,他都想像着自己如何走进那扇熟悉的门,如何弄死那个让他越来越窒息的女人。用刀?血迹怎么处理?闷死?太空被闷得死人吗?引她到僻静处推她下高地?万一摔不死呢?……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然而有一件事却让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秦璐这个隐患。
那日,可一在学校玩双杠摔伤了手,陈亦之心疼得紧,郭小洲却不以为然,说小孩子摔跤是正常的,要多磨炼一下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陈亦之与她争执了两句,可一裹着纱布坐在床上静静地说,爸爸,你别担心,我以前还把腿摔断过呢,到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再说了,我是男子汉,不怕疼。陈亦之这才知道可一曾经在郊游时摔断过腿,他质问郭小洲,怎么没有告诉他?郭小洲冷不冷热不热的说了句,你那么忙,回家都难得,告诉你好事都没时间,更何况是这种事?
    陈亦之听了心里揪得慌,这么些年,郭小洲是怎么把孩子带大的,他还真的是没有怎么过问。回头想想,自己也太过了点,只是,事已至此,难再回头了。
    离了家,陈亦之搬了一箱二锅头到秦璐那里,有意跟她摊牌,你想往哪儿告就往哪儿告吧,老子不干了,坐牢也好,开除也好,我再也没钱给你了,都好过被你这婆娘勒索得像慢性自杀。
哪晓得秦璐那天心情也很差,见陈亦之搬了酒回来,不由分说拧开一瓶就往嘴里倒。陈亦之见这驾势拦也拦不住,索性二人对灌。一会儿功夫,秦璐就瘫软了,而陈亦之还清醒着,毕竟是酒精考验了多时的干部啊!
    秦璐软软地趴在地上,竟口吐起白沫来,陈亦之慌了神,掐人中,灌凉水,都没办法让她清醒。以前恨不得她马上暴毙,现在当真在眼前要死了,陈亦之又有点看不过眼了,赶紧把她往医院送。这一送,却到底把这瘟神给送走了。
    到了医院,医生问了陈亦之事情发生的起因,诊断为饮酒过量,打算给她吊瓶。捋起她的袖子,只见白瘦的胳膊上密布着一个个针孔,再捋起另外一支胳膊,同样如此,甚至她的腿上都满是针孔。医生摇了摇头说,这是个吸粉的,不是因为醉酒。陈亦之初始是讶然,然后觉得恶心,最后又有一丝丝狂喜在心中升腾。
    陈亦之付了医药费,把秦璐扔在医院,走了。过了两天,他捏着嗓子打电话到缉毒队,说某某区某某楼某某号出租的房子里有人吸毒。于是缉毒队派了人手,从房里把正在打针的秦璐逮了个正着。陈亦之看着警车呼啸而过,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吹着口哨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路边摊一个卖金鱼的,特意给可一选了两条红色的。想想明天又是小洲生日了,又折回去在玉器店选了个镯子。有些年头没送礼物给小洲了,这时候可以轻装上阵,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小洲看着陈亦之郑重其事地给她戴镯子,感动得又要哭了,可一在旁边看着傻乐,说,爸爸,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对老婆这么好。嘿嘿……陈亦之不好意思了,假假给了可一一拳,臭小子!看好你的金鱼吧!
    天气依然没有爽朗起来,陈亦之隐隐地感觉秦璐的阴霾没有散净,同时,专顶资金动用了多少他心里也没了底。包括为钱书记跑腿用去的,给秦璐的现金,联络人情的,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八九十万去。陈亦之对自己能否填得上这么大的窟窿没什么底,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填。
    他拉了几个人,许了些好处,虚列了几个扶贫工程,再来些虚假的发票,把帐一衡,也还像那么回事。这些招数不光应付了常规的审计,还把市里的专项资金管理督查组糊弄过去了,当然,适当的礼数是不可能少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老老实实地回家做起了好丈夫,好爸爸。只要是有空,就待在家里和妻子、儿子在一起。外面的肮脏属于那个戴着面具的他,家庭的温馨属于心灵纯净的他。
    陈亦之在说到最后时充满了神采,看来他很留恋自己的妻儿。
    严彬叹了口气,跟他说起了另一段故事。
    那一天,严彬和老周去缉毒队找人,在办公室等待时无意中听到他们早几天抓了个粉妹,从她房间的床底下搜出了一箱的黑皮本,全是日记,内容大致相同,只不过改了姓氏,还有一些或真或假的细节有所改动,剩了几本没有写姓氏的,都是空一两面写几页,热辣得死,如果哪个不会写情书的绝对可以拿来做为示范。
    严彬和老周听了,觉得很是稀奇,就问了个究竟,那粉妹写那么多日记干嘛?说事者不以为然,为了钱呗!粉妹干什么都是为了钱,有卖身的,有卖艺的,她这种是卖假感情和卖身的,一般来说来钱更容易,哪个男人看到女人为了自己死心踏地不心甘情愿花几个钱?她这种人又有手段,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讲一口的京片子,又会演戏,来钱就更容易了。不过,那愿意给的男人也不是傻子,给多了就会踩了她,她就再找下一个,故技重施,所以才备了那么多相同的日记。
    严彬和老周这下可是叹为观止,这世道,可真是什么样人都有。老周来了兴趣,非要看看那些热辣辣的情书不可,严彬没办法,也跟着去翻了几本,其中一本就是写给陈亦之的。在那些原本空着的页码里,秦璐加了一些关于陈亦之的细节进去,比如说陈亦之为颜书记的事到处打电话联络,比如陈亦之叫民政的会计给他送钱过来……还包括秦璐夹在本子里的一张小纸条,上面有陈亦之的姓名、工作单位和职务,不过是夹在封底那一面。
    这个女人在与陈亦之交往的后期,还开始写了多本日记,也就是说她开始意识到陈亦之想抽身,未雨绸缪,储备了多个男人为她提供毒资,而陈亦之是提供额最大的一个。也正是陈亦之的出手阔绰,让严彬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听完严彬的话,陈亦之略有些惊讶,呆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尾声
    郭小洲呆呆地坐在床前,抚摸着手上的玉镯,眼里的泪不知是该掉下来好还是继续转动着好。
可一的手已经好了,只是他不再出门玩耍,每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金鱼缸发呆。平日里最爱的鸟叫得再好听也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终于出太阳了。很久不见,照得人有点眯眼。
    可一坐了一会儿,捧着鱼缸冲了出去。郭小洲见他这么冒失,担心他出事,立马跟了出去,不经意间手一扬,玉镯撞到防盗门上,成了两截,掉到地上,咣啷啷碎了一地。原来玉是假的。
    这时,外面也传来咣啷一声响,可一的眉头微皱,头发上挂了两滴溅起的水珠,金鱼在地上挣扎,玻璃缸碎片反射着秋阳,更加刺眼。(湘乡市纪委党风室    赵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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